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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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当个普通人。

却是个在外人眼里谈不上生病的病人。

坐在医院的床上，安静的看着窗外，风景被我尽收眼底。或是几片落叶，或是病人家属带着病人在院中闲逛，或是三五成群的孩子，这似乎能掩盖医院的悲凉。

我一言不发，从住院以来，一切美好与我隔离。每日的检查与谈话，可谓无聊透顶。熟悉的人群一次又一次闯入眼中，枯燥乏味。

我不再盼望着在这牢笼中得以拯救，之前被我当作庇护所般的医院，现在更像是慢性死亡般的坟墓。

他是主治医师的学生，在三五人组成的学习团队中，他长得平凡普通，简单的发型搭配统一的白袍，第一次见面时我并未在他的身上过多的停留。

医生在照常的询问情况，我呆坐在床上，恍惚间眼神飘向身后，一双埋藏在人群中的眼睛看向了我。

那双眼睛，清澈透明，宛若皓月。

不同于别人记笔记的勤奋，他时而望向天空，时而看向我。不知是好奇，还只是把我当作他学生生涯的样本，但那双眼睛，令我着迷。

他低下了头，手中的笔动了起来。

“不过是我多想了。”

我想当个画家，现在却是个心理科实习生。

出生于医生家庭的我顺理成章的考入医学类大学，可这并不是我的梦想，因为一位又一位病人剥夺了我与父母玩乐的时间。看着身边人享受着充满父母陪伴的童年，我便感到难过与不满。

可一切在那一天发生了转变。

我有一个妹妹，恰巧小我五岁。她生的一副姣好模样，明亮的双眼搭配着生来白皙的肤色。我疼爱这个妹妹，并不单单是因为着她的样貌，她从小乖巧懂事，没有其他孩子一样大吵大闹，无论想要什么，她都只会安静的等着，直到父母或我将她的所需递到身前，她才会露出淡淡的笑容。

我梦想着和她步入同一所学校，虽年龄差距大，但我仍想尽我所能帮助到她的一切。

梦想终究是梦想。

步入中学的她突然像是变了个人。从前爱与一家人聊天说笑的她突然变得沉默寡言，也不与我们分享着学校生活中的点点滴滴。父母为妹妹的行为奇怪，可也并未多说什么。

憔悴的神色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。父母也终于不再沉默，先是父母的关心，可在门外的我，听到的只是妹妹的哭和打开门后父母凝重的神色。

记忆恍惚，也或许是我不愿回忆。妹妹被带到医院治疗，父母把重心全部放在妹妹身上，我并不嫉妒，因为我是个哥哥。

但最终这一切，随着妹妹的一跃而下告一段落。

现在，我是个医生。

某一天的寻房，医生照例的询问着病人的情况。而我的目光却在那一刻，被深深吸引。

坐在病床上的女子，苍白憔悴的面容几乎与那时我的妹妹一模一样。

我看入了神，直到她也注意到我。

我低下了头，原本记着笔记的手，再也无法写下任何东西。

……

我侧卧在床上，窗外仍是那般景色，似乎掉落的每一片叶都未曾改变。

可我的心，突然浮现了一丝犹豫。

生病后的我只相信自己，可那眼神，总像是包含着其他的东西。

或许是，久违的共情吧。

生活仍在继续，无聊的日子仍在经过着，住院的截止日期步步紧逼。医生如问询般的聊天也逐渐减少，但他仍会看着我。哪怕是照例的寻房，他都会把他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身上几秒。

截止日到来，父母早已在门外等候。无聊生活的结尾迎来的是下一个痛苦难熬的阶段，想到这，我面无表情。

“记得每月复诊一次，按时吃药是必须的。”

医生在门口和父母嘱托着，母亲如往常般点头应和，而父亲则仍就斜站着，将双手背在身后。

我低着头，不想面对眼前的一切。可一下轻拍，我又回到了现实。

是他，他站在我身后，将手中的纸递到我的手边。我握住纸的瞬间，他便转身离去。纸是对折的，封面只写一字。

月。

轻轻打开，里面写着简短而清晰的一句。

“人如月，时圆时缺，不如太阳般耀眼，但散发着独属于自己皎洁又美丽的光。”

阅闭，门外的父母向我招手，一切都未改变。

可月光，照亮了我。